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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王飞分手后，我直接跟他妈打电话，约好房租租期，准备这两天儿把钱送去。他妈不愁吃不愁穿只愁没人守着，王飞是她解除寂寞的主ว要对象。她不想让他出去，又每天唠叨，王飞就叫她唐僧。他词汇贫乏，所以尽管我和他妈情况不同，也常常领ๆ受他这个称谓。
我这个唐僧孤独地走回家。刚拐进院落，就注意到房里灯亮着。我停了停脚๐步，情知是我妈和她丈夫来了。推开门，他，我叫他王叔，正坐在外屋，看着央视新闻频道。看见我，他笑道：“你回来了？”“啊。来了。”我应道。然后进了里屋，看见我妈正在那儿忙。
“才回来，吃了没？”我妈见我进屋，马上问道。
“吃了。别收拾了，都弄乱了。”我说。
“刚才那ว才叫乱ກ呢！”我妈说。
我笑了笑，在她旁้边坐下。这几年我们母子关系实现了正常化，原因不少，姑且略๓过。简单地说，我大了几岁，多少能ม体会她当初的苦衷。我妈一向自负，别人都说我妈有气质。我看到的却多是她的崩溃。她爱我，可我越来越像我爸，越来越让她失望，所以她不由á地要我代我爸赎罪。
但是，她还是个ฐ好母亲。离家前她留给我这两间房，让我有个可以安稳睡觉的地方，成了新家还牵挂我嘘寒问暖，负担我学费生活费。有时见面给我些钱。我看得出她是背着老王的，所以一般不要，怕陷她于两ä难。尽管我寡怙少恃，可我想凭着自己้，生活面前我也能ม够不失尊严。
“你小姨家过会呢，你去不去？”我妈问。
“过了吧？今天都几号了？”我说。每年农历七夕节小姨家那ว儿有庙会，亲戚们趁赶会都聚聚。自从老王参加了这个ฐ会，我就没再去过。明知道我不会去，可她每年还是要问问我。我妈心里一定有些失落。
“后天才是呢。”
“你收拾好了没？”老王从外间踱进来，问我妈，“天儿不早ຉ了。”
我看他一眼。我知道我的眼神很亮。他打着哈哈笑道：“我跟你妈今天过来啊，一是想看看你最近生活得咋样，二是--ๅ---ๅ-ๅ”我妈看了他一眼，他续道，“------ๅ顺路。”
我讨厌他们那不用语言的默契，起身找根烟吸上。我妈被烟呛得咳了一声：“戈儿，怎么还没戒啊？”她痛心地盯着我的手指间。以前她看到烟蒂，我都说朋友来了抽的。她也就将信将疑ທ地信了。
“啊，我不定哪会儿才抽一根，算不上瘾。”我掐掉了烟。老王又去外屋接碴看电å视了。
“戈儿，有个ฐ事儿呢跟你商量。这市里边老城改建，咱这房子也在范围。量两次了，今年年底，最晚明年春天恐怕就该轮上了。”
我点点头，把目光停在那只破齿裂缝的小瓷盘子上，它被我废物利用，放置烟灰、饭渣、纸屑等物；刚ธ掐的烟架在上面，袅袅地飘逸着缕白雾。我认真地端详着，那ว股认真劲儿，不下于正在看黄山峰顶ะ的雾岚。
两次量房，别人都是一大家子人在那儿讨论拆房买房，我装ณ作没看见似地不动声色。其实就是他们在那儿争吵着新房给谁不给谁的时候，我都心里泛酸。自恋有时候来得突然，那ว一刹้，我嫉妒了，我像看着自己的伤口一样心疼地看着自己้的孤独。我以为我能克服，我已๐经忘了，谁想我妈轻轻一句，那感觉就又钻了出来，开始盘根错节将我啮噬其中ณ。
我妈自顾ุ自还在说着：“现在拆迁政策变了，不管安置，只折成钱，那点钱哪够再买房啊。”她向外屋看看，“你小亮哥该结婚了，你王叔想着拆迁的钱，再帮些，可以先给他买套房，你们俩换换，你先住他那ว平房。叫他们先住你这房。”小亮是老王的儿子。我心里猛地一震。
我妈劝我：“你考虑考虑。你王叔答应了！你结婚的时候不能不管你！”
我没吭声。我知道我妈也是替我考虑，可是我内心冷，脑中已乱ກ。我控制着自己，只哼了句：“再说吧。”
老王这时走进来，按捺不住着急的神色：“这事得说定啊！不说定我们咋跟人家女方แ回话啊！你妈是没跟你说清，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，你先解了你哥的急。就是将来没钱再给你弄房，你也不吃亏啊。你这儿这两ä间小平房，也就跟小亮那一间平房的面积差ๆ不离儿。”王叔那张大饼子脸快逼到เ我鼻尖了。我一阵厌恶，往后缩了缩身子。
“还各住各的，真拆了再谈这个事吧。”我捺着性子说。
“那人家女方不放心啊！”他热烘烘的口气喷到เ我脸上了，我差点干呕。我从生理上厌恶这个ฐ人的一切！
“那就让他在那ว儿结吧！我不打算走！”我控制ๆ不了自己了，猛地立起身后退，烦躁地大吼，使劲挥着手。老王吓了一跳，也连着向后退了几步。
这儿！这儿！只有这儿，这两ä间屋，才是我的！我生在这儿，长在这儿，住在这儿，尽管墙残屋旧ງ，却始终不离不弃，陪了我二十年的，只有它们！它存留着我二十年来的所有，我童年在院落里奔跑的身影，夜里上大院厕所的惊惧，我爸和我妈的争吵，邻街窗外的梧桐，院里的香椿，青春期的躁动，我蜷在床上对着墙壁任意驰骋的想象。墙上现在还留แ着我勾描的图案，其中ณ一幅是个小丑，是我顺着裂ฐ纹，用笔一点点勾勒，一点点浮现出来的，它栩栩如生惟妙惟肖，朴拙的笔触远非刻๑意而为所能ม做到。
你老王凭什么横插一杠？
吼叫使我得到เ了泄，不想再让我妈为ฦ难。我又坐了下来。老王还是不太了解我，以为我只是小孩子脾气，或者他爱他儿子心切，他顿了顿，重新找着感觉，准备接着劝说。
“就是嘛，一家人，有事好说好商量。”他说，又向前迈了一步。
“就是不换房，这儿一年半载地拆了，你还得走，到เ那ว会儿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，想想哪样好？”他循循善诱。我眼睛盯着那个破盘子，那根已完全熄了火的香烟。
“你还能永远不走？”他的口气仿佛是站在我的立场上，替我质问我。振聋聩。
我笑了，真心实意地笑了。我说：“谢谢，谢谢！我糊里糊涂地，没想这么远，你算把我说醒了，是得想想。这么เ说吧，我对象已经找好了！如果我也明年办事结婚，那ว怎么เ办？”
老王愣了，看看我妈，又看看我，一时开不了口。不过没多会儿他就狐疑地说道：“哄我吧？你还不到法定结婚岁数！”
“明年到了。”我扫他一眼。知道他也不清楚我的岁数。谁会白白记一个不相干人的生日呢？
“你连个正经工ื作也没有，还谈得上对象？----ๅ--ๅ”他嘀咕着。抬起头来的时候已๐是一脸笑，“慌什么呀？咋说年龄也不大，得好好挑挑再定。小亮三十的人了，咱先尽着把他的事办了，--ๅ--ๅ-ๅ-ๅ-”
我不想再听了，不想让这些不该有的东西污染记忆。我妈担心地望着我。
也许，我是断ษ了自己้的什么เ路。可那ว又怎么样？
老王的眼光在我脸上逡巡着，我扭开脸，望向远处。墙壁似有若无，我像是已看到เ夜空里那ว些迷宫似的点点繁星，闻到了空气里荡漾的树的香味。往前走，只管往前走。我纵身一跃，从街的上空飘过，升高，街巷纵横交错化作棋盘，我俯瞰着芸芸众生万家灯火。
“戈ຖ儿戈儿！你怎么เ怔了？你说了算你说了算，妈都听你的还不行？”我妈拍着我呼唤。我回过神来，摇头示意没事儿。我是真的没事儿。
等人去屋空，我躺到เ床上，倍感此时此刻的自在。我妈变多了。她不会再给我下必须ี执行的死命令，遇事有得商量；我的漫画书，那些偷藏床底不见天日的我爸的书，现在大模大样摆放着，和她的那ว些名著相安无事。如果我们当初ม就这样，也许不会到现在这一步。
回想今天一天的遭遇，颇有点像黑色情景喜剧。惟一值得安慰的是我妈和我最后交流的那ว个ฐ眼神，那眼神使我明白地知道，我妈还是我的，我妈还是那么地爱我，一如从前。这已足矣。是我能ม轻松回想今天所有一切的底气。
躺在床上，我一会儿怅惘，一会儿笑，渐渐地，今天的一切化作凝练的笔触收藏于心，我舒缓地坠入了梦乡。
第二天我开始奔波于通信公司，银行，市场，紧ู锣密鼓地忙起来。押金、旧ງ电脑、电话台、话机，逐一搞定。为ฦ节约开支，我买了四十五块钱一张的复合板三张，让卖家裁好，又买了螺丝、角铁，王飞帮着忙，把电话台搭了起来，居然有模似样。最后，通信公司来人，安装调试电话，计费机、计费软件，我的话吧就大功告成了。
跟附近的几家比，我的话吧宽敞得有点奢侈，足有三十平方；淡黄色的地板砖，沿东墙的白色电话台，北墙一排旧沙。浅蓝色的窗帘ຈ，窗上垂着丝丝缕缕绿色夹橙色的装饰叶。这些叶子是我在大市场批的，便宜却十分出效果。从外面乍一看，像是间小型的咖啡屋。我心满意足地在其中踱来踱去。
王飞今天又来了，他靠在沙里，俩眼儿泛红精神萎顿，来我这儿之前，他已在网吧鏖战两ä天一夜把身上的银子全折腾空了，就这还没乏呢。刚把我晚上的盒饭抢着吃了，就絮絮叨叨。他说：“你说烦不烦！那一关上我死二十来回了，怎么เ也过不去！杰米我算是白认识他了，介绍的什么狗屁经验，全都没用！哎！借我俩钱儿换换装备，歇一会儿我再去，我还不信我就过不去了！”
“不借。”我斩ล钉截铁。
“借我一百还你一百二。”
“不借。”
“一百五。”
“不借。”我不为ฦ所动。
王飞没意思了，躺进沙里倒头要睡。
这时，秦丽ษ玲和苏曼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