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
真的一种新学科的萌芽诞生了吗?啊,世界上还真有一些有勇气的人,他们是好孩子。特么เ对于151้+看书๰网我只有一句话,更新度领先其他站n倍,广告少我想到这些年来,人对人太不关心了。人活在世上需要什么呀?食物、空气、水和思想。人需要思想,如同需要空气和水一样。人没有能够沉醉自己้最精深智力思想的对象怎么能成?没有了这个,人就要沉沦得和畜ไ生一样了。我真希望人们在评价善恶的时候把这个也算进去呀。我想这个权利ำ就是思想的权利就是天赋人权之一。不久ื以前有人剥夺了很多人的思想的权利ำ。这是多么大的罪孽呀。你也看见了,多少人沉沦得和畜生一样了。到现在我还觉得,好多人只要略动脑子就自以为很了不起了。还有人只要动一动脑子就大惊小怪地自我惊叹起来。这是多么เ可悲,多么令人苦恼的事情呵。什么学科能评价这个呢?什么เ学科能够,我就衷心赞美它。

文学这个东西也很费人心力。比方说,我今天想到一件事情,我把它这样写出来:“男ç人比女人又多了一重自由。你看有的女人为ฦ了拿出一副好看的姿ู势多么折磨自己呀。拐起胳ฑ膊,扭动屁股,身子扭啊扭,不光折磨了自己้,把看见的人也๣折磨死了。”这些想法多么令人恶心。可是你要了解别人,不知道这个怎么เ成呢?我们要明辨是非、评价善恶,要把一切的一切拿到天平上称,多难呀。要对人和社会一点议论就这么费劲。要是先人为主ว的决定了什么เ应该赞美、什么应该贬低就容易了。这就是写一流东西的难处。

我觉得我无权论是非,没这个勇气。我觉得你可以。你来救我的灵魂吧。

我整天在想,今天快过去吧,日子过得越快,李银河就越快回来了。你不要觉得这话肉麻,真话不肉麻。祝你愉快。

王小波29๗日

你好哇李银河。今天是六月一日,就是说,今天已๐经是六月初了。可是不知道你在哪儿。也许在归途上吧。心愿如此,阿门!

真应该在今天回想一下童年。有人说当孩子的时候最幸福,其实远非如此。如果说人在童年可以决定自己生命的前途,那么就是当孩子的时候最幸福,其实有一种我们不能左右的力量参加进来决定我们的命运,也就是说,我们被天真欺骗了。

我从童年继承下来的东西只有一件,就是对平庸生活的狂怒,一种不甘没落的决心。小时候我简直狂妄,看到เ庸俗的一切,我把它默默地记下来,化成了沸腾的愤怒。不管是谁把肉麻当有趣,当时我都要气得要命,心说:这是多么渺小的行为!我将来要从你们头上飞腾过去!现在这一切都已๐经过去。要把童年的每一瞬间都呼唤到脑海里,就是花上一个月时间也难办到了。但是这件事我还记得很清楚。我现在还是这样,只是将来不再属于我了。

你能理解我那时想的是什么吗?非常可能ม是不理解的。据说小时候我是一个顽ื劣儿童,既狂暴又怯懦。

关于“主旋律”。不知为什么我不喜欢这个ฐ词。不过可以这样说,你的主旋律我想已๐经有了很好的一个了,就是一个ฐ战士的主ว旋๙律,为ฦ有益的一切而战斗ç。还有一个光明天使的主旋律,爱护和帮助别人。这已๐经足够崇高了。你说的关于科学社会主义的新学科,我真不清楚它是什么เ,这是因为你说得不清楚,只好等你回来再谈了。不过只要它有足够多的现象可供研究,有足够多的规律可供现,那ว它就可以成为学科。还有一个ฐ问题就是它合不合时宜,但是这还是次要的。

我很想把前面写的乱七八糟扯了,但是那就是对你不老实。留着你看看吧。总之,这一段时间比原来想象的苦。你就要回来了是吧?祝你愉快。

王小波6月1日

你好哇李银河。我们接着来谈幽冥吧。我记得有一次我站在海边,看着海天浑为一色,到处都是蔚蓝色的广漠的一片。头上是蓝ณ色的虚空,面前是浩荡的大海,到处看不见一个人。这时我感到了幽冥:无边无຀际。就连我的思想也๣好像在海ร天之间散开了,再也凝结不起来。我是非常喜欢碧色的一切的。

后来呢?后来我拍拍胸ถ膛,心满意足地走开了。虽然我胸膛里跳着一颗血污的心脏,脑แ壳里是一腔白色泥浆似的脑แ髓仅此而已,但是我爱我自己这一团凝结的、坚实的思想。这是我生命的支点。浩é荡空虚的幽冥算什么เ?

接下来又要谈到把肉麻当有趣。这里有一个大矛盾。我极端地痛恨把肉麻当有趣。我有时听到收音机里放几句河南坠子,油腔滑调的不成个东西,恨不得在地上扒个坑把头埋进去。还有一次规模宏大的把肉麻当有趣,就是六八、六九๡年闹林彪的时候。肉麻的成分是无຀所不在的,就连名家的作品如狄更斯、歌德等等里也有一点。可是有人何等地喜欢肉麻!

肉麻是什么呢?肉麻就是人们不得不接受降低人格行为时的感觉。有人喜爱肉麻是因为什么呢?是因为他们太爱卑贱,就把肉麻当成了美。肉麻还和现在文学作品中的简单粗糙不同,它挺能吸引人呢。所谓肉麻的最好注脚๐就是才子佳人派小说,它就是本身不肉麻,也๣是迎合肉麻心理的。鲁迅是最痛恨肉麻的,我的这个思想也是从他老人家那里批来的。

你有一次诧异我为什么เ痛恨激情,其实我是痛恨肉麻呀!我们是中ณ国人,生活在北京城里,过了二十六年的平庸生活。天天有人咂着嘴赞美肉麻,你焉能ม不被影响?你激情澎湃的时候做出的事情,谁敢打保票不是肉麻的?

我有点害怕自己,怕我也是百分之三十的肉麻人物,所以只有头脑清醒时才敢提笔。这样是不成的。这样达不到美的高度,人家说我没有什么革命意识。说得多对呀。

你也知道了幽冥和肉麻全都不合我的心意。还有什么เ呢?我看我不要废话了。别人知道了要笑话的:王先生给李银河写情书๰,胡扯又八道,又是幽冥,又是肉麻。这不是一件太可笑的事实吗?就此打住,祝๩你愉快。

王小波6月2日຅

你该快回来了吧!我要疯了。

——又及

你好哇李银河。你可真有两下子,居然就不回来了。要是你去威尼斯,恐怕就永辈子见不到你了。

据说《人民日报》和贵报当时我在《光明日报》工作——李银河注现在正在出乱ກ子,看来你干的这一行是有一点风波之ใ险,也挺有意思的。今天下午一看《解放军报》,居然套着红。恐怕是刺๐刀要见红。这么เ热闹你在杭州ะ还待得下去?还不回来参加打?

我有点担心你锋芒太外露。这年头上战场要有点策略๓,打得赢就打,打不赢就装ณ哑巴。

我今天又现了剩余精力的规律,是关于文化生活的,可以解释现代文学的没落。大略是现代科学的达占用了很多的剩余精力,所以现在只能有很低等的文学。这是说西方แ世界。中国人呢?中ณ国人很闲散,尤其是有文化的阶层,闲散得太厉害了这是从近代史角度上去说,所以程度不等地喜欢肉麻的东西。这也๣是一种对于文化的需求呢。你看,老百姓养活了他们,他们在创น造粪便一样的文化!

我想,将来中ณ国人还会有很多的剩ທ余精力的,在这上面可以开出很美的精神๰生活之花。肉麻的文化只会使人堕落,粗糙的文化只能使人愚昧,这样的人盖不成精美的大厦。一个美好的社会没有美好的精神生活是不成的。西方世界ศ慢慢地会觉醒的,从诲盗诲淫的文化中ณ觉醒过来,他们的剩余精力会走上正路。东方世界我就不敢说了。总之,人们应当为自己的剩余精力建设美好的精神๰生活,这是物质所代替不了的。这样的文化不带一点点的肉感,只能用精神去感受,需要最崇高的智慧,这一点我已๐经可以断定。

至于我们呢?唉,说到เ我们,我叹一口气准备去睡觉了。祝你愉快!

王小波6月3日

你好哇李银河:

今天还不见你出现。我脑子里出现了很多宿命论的狂想。比方แ说,我很想抛一个ฐ硬币来占一占你是否今天回来。这说明我开始有点失常了。

人呀,无可奈何的时候就要丑态百出。我来揣测你遇到什么เ了。

也许是会议整风,鸣放得太过了吧?北京来的记者也๣有一份,留在那里走不了。呜呜!但愿不是这样!

也许是你去游山玩水。太好了!好好地玩玩吧,我真希๶望你玩得好。天热吗?千万不要太热。下雨吗?千万不要下雨。下雨什么也๣看不清楚。刮风吗?不要乱刮大风。最好是迎面而来的洁净的风。你迎风而去,风来涤荡你的胸怀,仰望着头上的蓝ณ天,好像走在天空的道路上。真的吗?真的是这样吗?真是这样就太好了。我要给你写诗,心里太乱ກ写不了。俾德丽采!俾德丽采!

在回家吗?在火车上吗?想到เ我了吗?别想,好好睡一觉吧。祝๩你心里平静而愉快。为什么เ没有高火车呢?飞机!协和式飞机!我想一头穿过墙壁奔出去找你。去不了,我太无能ม。

飞飞飞,飞飞飞,你快飞回来。xx昨天来找我,说他也不知道你的消息。这几天我干什么也静不下心来。我今年准考不上大学。前๩天办工业三十条学习๤班,我中ณ午喝得大醉,被头儿当场点名,我厚着脸皮不在乎。

我誓,你不回来我也๣不给你写信了。再写我就要胡说八道了。绝对不写。不写。祝๩你愉快!

王小波6๔月5๓日

我没有怨恨吧?一点也没有吧。——又及

还有,我瞎扯。不是俾德丽ษ采。那不是咒你吗?不怪我,怪但丁。……